大学毕业季那会儿天气很不好,先是一大通电闪雷鸣,然后夏日的雨开始缠绵般喋喋不休,仿佛老天都在为我们的别离而落泪。校园里弥漫着泥土和香樟树的味道,空气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我们默默地整理着书本行李,怕有遗漏又怕带不走。而那些曾繁冗的飘荡在健身房里头,在篮球场上头,在教室外头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沉淀在了校园里,它唤作青春。我们把最美好的祝福送给彼此,期盼着下一次重逢带来的喜悦,然后依依惜别,各奔东西。
那天我坐上到双流机场的大巴,旁边也要离去的是同院系的姑娘。她对车窗外淋雨的少年不停地挥着手,也许他俩曾一同见证了那些旖旎的时光,伴随着浅笑、嬉戏与长发翻飞。而此刻她一边打手机一边抽噎着:你回去吧,国庆假期我就会回来看你的,别送我了,快回去吧,我一定会来的……
我感觉鼻子有点酸,窗外的少年依旧杵在那里挥舞着手,向自己青春故事中的女主角告别。我情愿相信姑娘做出的承诺到头来也不过只是青春的龃龉。于是便想起了那句“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都已启程”,这诗写得真好,我胸口和耳朵都嗡嗡作响,直想流眼泪。
今日我参加一场不容错过的婚礼。漫步在陌生而又熟悉的街口,无意间想起自己求学这五年,竟鲜有怀乡的时刻。那些个与故乡有关的只言片语更多时候是在细细咀嚼一本中意的小说,或是用耳朵将一张唱片舔舐干净的时候达到峰值的。彼时免不了会想起孩提时代终日奔跑过的弄堂,想起曾绞尽脑汁挥霍着时光的游戏厅,和远方亲人们慈祥的面容。“那才是我的家乡”,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我只是个过客罢了,这里没有我的位置”。
尽管如此,但时隔五年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我却又无端生出“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愁绪。往昔热闹的燃面铺子和豆花饭摊都已经被发廊棋牌室取代,那家只消花上八元就能包夜的网吧也摇身一变成了购物商场。
“你在哪?”来接我的同学打电话问。我站在当年吃散伙饭的火锅店门前,现在它上头那几个闪亮的大字骄傲地宣告自己已然是一个高级酒庄。
是啊,我在哪?
我记得鲁内的顶不同于浙南的天,风儿轻拂过每一条寻常巷陌,不急不躁,你是知道的。我也记得这里少有栖栖遑遑的人群,时间在这城市似乎有意识的放慢了速度。我能听得见远处青山在吼叫,也能瞧得见眼前闲情逸致处处生。
而此刻我极目望去,由近及远错落着的是现今每个城市的标志和无奈,你也是知道的。如若一个城市沦落到让林立的钢筋水泥去代言,把个性和神韵消磨于那些招商引资的时刻,在每一个拆迁改建的瞬间,那么城市与城市之间除了名字又能有什么区别?
幸好,我们还留有回忆。
也许你有你不愿意的工作,我有我很难过的生活,但时间这座奔跑的坟墓依然不会对任何人网开一面。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从前那些登山临水的美好愿想也逐渐腾出位置让给了柴米油盐,有人轻声哼起“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有人沉默,有人傻笑,有人眼角低垂莹莹的泪。
虽不胜唏嘘,可日子还得继续。青春是还没来得及开始就缅怀的伤,偶尔回头看看一起经历过的张狂和美好,才会明白自己曾经的收获和错过。
翌日,三万英尺的高空下面,是那美丽的锦官城。我再次离去,愿下回聚首我们仍能怀有赤子之心
岱岳分局政工监督室 卢文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