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是我朋友,在看守所做狱医。这个职业我很陌生,所以产生了很大的好奇。我很想了解他的工作,但说了好多次,都没能从他嘴里抠出些许的信息。
春风学的是中医,那一年县公安局面向社会招收警察,其中有一个看守所狱医的岗位。就这样,春风考入公安局,做了警察,当了狱医。
最近因为我想写一个短文,关于平安的短文,就专门到看守所想请他给我提供素材。他说:“我在看守所里给在押人员看病,似乎和平安没关。”我说:“和平安是不是有关,不是我们应该追求的,你是不是在无意中为平安出力,才是我关注的。”在我再三要求下,他才和我说了一些他在看守所工作中碰到的事。我想了许久,就挑一个星期六他值班时候碰到的事,做一个记录吧。
星期六,一般单位都是休息的,可是公安局不一样,特别是看守所更不一样,白天晚上都得有警察,有医生。春风走进办公室,周五的值班狱医巡诊用的四轮推车挡在门口,车上的那些红红绿绿的药罐子里,散散零零地留存着一些白色,黄色,蓝色的药片,十来个空药盒也凌乱地堆在推车的角落。
还没等春风准备好巡诊的药品,对讲机突然里传出一个急促的声音:“春风,一监区十五号监舍,有个在押人员昏倒了。”
春风赶紧推上巡诊车,急乎乎地赶了过去,管教民警已经在了。见到春风,长长地吐了口气,你来了就好。刚刚还围在边上的几个在押犯,见到春风的到来,立即闪开把躺在地上的岳不群让了出来。
春风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岳不群,蹲下身,细细查看。只见岳不群紧闭着眼睛,嘴角有鲜血溢出的痕迹,溢出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淌在地砖上,看得瘆人。刮得锃亮的后脑勺,被淌在地上的鲜血染得通红,看得春风心惊肉跳。春风问旁边几个在押犯,怎么回事。一位二十来岁的在押犯小声说,我也不知道,刚刚我们在学习监规的时候,他说了声胸口疼,然后就倒在地上开始吐血。
春风扒开岳不群的眼皮,岳不群的眼珠子已经死死地定在上眼眶,再用听诊器一听胸口,居然没听到心跳呼吸的声音。春风背上一凉,一阵冷汗冒出。
急救最重要的是方法和时间,春风明白,从岳不群昏倒到他赶到诊断救治,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尽管这样的时间在急救上属于短的,但是对一个生死悬于一线的病人来说,已经够漫长够夺命的了。
春风赶紧把岳不群放平,伸出双手,使劲按压心脏。他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有没有用,但依然不敢怠慢,只能用心抢救。春风边给岳不群做心脏按压,边对监管民警说,快,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心脏按压了一会,岳不群似乎并没有反应。春风再也顾不得岳不群到底患的是什么病,会不会传染,只想着一定要抓住抢救的最佳时间,把他救回来。于是,他把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的急救方法交替进行着。过了一会,他欣喜地发觉岳不群像刷了白油漆一样的脸,开始慢慢的泛红,仔细一听,已经有了轻微的自主呼吸,心跳也已经恢复。
岳不群活了,春风一阵轻松,一下瘫坐在地上,泪水伴着汗水,顺着鼻翼流入嘴巴,咸得发甜。
春风跟着中心医院的救护车把岳不群送到医院,安排好一切后回到看守所,早过了午饭时间。因为有了岳不群的事,春风一点都感觉不出饿。想想刚才中心医院的医生在诊断岳不群的病因时,好几个专家都确定不了,他们从没碰到过这样的病例。最后一位博士医生打电话请教了医大的导师才确定,岳不群患的是死亡率极高的扩张性心肌病,幸亏发现及时,急救及时,不然引发心脏性猝死的并发症,那就回天无力了。
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春风告诉我:“这样的病例,连医院的医生都没有碰到过,而自己在看守所就碰上了,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我要是还在医院,以岳不群为例写个论文,肯定能发到核心期刊。如果运气再好一点,说不定还能拿个国家级的成果奖回来。”我说:“你把岳不群救活了,换来的平安效应,远远超过一篇核心期刊的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