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多年了,至今我还清清楚楚记得外婆那整天笑眯眯的模样。外婆离开这个世界时是高寿,九十二岁,也是在一个暖洋洋的春天。那天中午,外婆非要让我去她家吃饭,九十二岁的外婆亲自动手给我做了鸡蛋炒香椿,货真价实的柴鸡子蛋,加上农家院的香椿,一下锅就散发着扑鼻的香气,吃饭时,用石头磨磨成的玉米“糊子”加工出来的煎饼,在煎饼里加上香椿炒鸡蛋,再捋上几棵春天的新鲜小葱,咬一口满口散香,让人情不自禁、欲罢不能。
记得那天中午我一口气吃了五个煎饼,外婆在一边眯着眼看着我,那表情比她自己吃都惬意。吃过饭,外婆喊着我的小名让我给她搬一个椅子放在太阳下,她说要晒晒太阳。外婆坐在椅子上,一副慈祥而心满意足的面容,不一会就睡着了,我怕外婆着凉就找了一件上衣给她盖上。那天,外婆睡的很香,两个多小时还没有醒来。对此,我还心想,外婆是个有福气的人,睡觉都那么享受,我倒好,遇到事,睁着眼看天花板,干着急睡不着。
外婆这一觉真是睡香了,再也没有醒来。熟悉她的人,都说这种“走”是修来的福,她一生勤快善良,待人真诚,这大概就是好人有好报吧。
外婆是大户人家出身,上过四年的私塾,在她那个年龄段,能够认识几个字,作为一个家庭妇女,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所以,她周围的那些姐妹们,无论大的还是小的,有事没事都喜欢到她身边凑,遇到麻烦事情都愿意让她出个主意。外婆是个大方人,凡是到她家玩的,赶到饭点,有么吃么,有时,几块地瓜也能解决一顿饭,对此,谁也没放在心上。
外公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和外婆结婚时,家庭条件非常困难,所以能和外婆结婚,都说他是天上掉馅饼。因为外婆是大户人家,在当时那个特殊年代,出身不好可是个硬伤,是个大问题。没办法,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外婆在家庭的压力下,不情愿的嫁给了外公,一个老实巴交的普通农民。
外公人老实也勤快,一有空就在他那农家小院里忙活,这里种几棵薄荷,那里种一片荷香,房前种几棵苹果树,房后栽几棵香椿树。那时候栽树的目的还不是为了美化环境,更重要的还是使用。那个年代,人们的经济条件普遍比较困难,城市这样,农村、特别是一些偏远农村更是如此。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不论吃什么,能够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没有理由、没有条件讲究色香味。在一些农村,就是家中来了客人,也很少有鱼肉之类的上桌,条件好一点的,能够提供一盘炒鸡蛋就相当不错了。而炒鸡蛋最搭的就是农家小院里常有的薄荷、荷香、香椿之类的。用这些食材炒出来的鸡蛋对人们的嗅觉极具冲击力,且物美价廉,在客人面前也很有面子。
外婆的三间房子后面一共有六棵香椿树,它们虽然好像是在一排,但歪歪扭扭的不太整齐。清清楚楚的记得,小时候,每到春天到外婆家去,都看到细心的外婆用一些鸡蛋壳套装在即将发芽的香椿树枝上,听外婆讲,这个办法能够使香椿长的快,一般比正常的香椿树发芽早一周左右。到了后来,外婆开始往树上套塑料袋。那时候外婆还年轻,每年到了开春,外婆一个人孤零零的往香椿树套塑料袋,那个劲头、那个认真劲,都让人感动。
外婆很熟悉我的爱好,每年春天去她家,到了饭点,她都会给我做一盘炒鸡蛋。春天用香椿,夏天、秋天用薄荷、荷香,我是百吃不厌,时间长了,胃口有了依赖性,不吃,还馋这一口。
外婆“走”了以后,每年春天我都要去她的老院子转几次。一是缓解一下对外婆的思念之情,还有就是掰一些香椿芽,掐一些薄荷、荷香叶。回家吃的时候,常常会有一些美好的回忆;常常会朦朦胧胧的看到外婆眯着眼看我吃饭的样子,那种感觉,真幸福。
外婆,春天又来了,我想你的香椿炒鸡蛋了。
(泰山区分局 华君)